便在那草丛外头等着她,后来,后来发生了许多事,他们也就再也寻不见彼此。
七七听着身后的人睡得沉了,轻轻将他放在草垫上,沈浪迷迷糊糊地拉住她,
似乎是说梦话:“七七,还好找到你了。”又昏睡过去。
七七任他拉着自己,看着他舒展的眉目,眼底的柔情渐渐变得复杂,她说:“是啊,总算找到你了。”
沈浪夜里却发了高烧,朱七七将所有带着的衣服都给他裹在身上,又弄了许多干草盖上,加了些柴火让火烧得更旺,他却依旧蹙着眉蜷缩着,朱七七法,只好将外衣脱了盖在两人身上,自己钻进他怀中帮他暖着。
这么折腾了一夜,朱七七精疲力尽,快天亮才沉沉睡了过去。
次日一早,沈浪先醒了,他睁开眼睛,便看见七七在他怀中,安静地睡着。
他就觉得心中涌起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情感,连心口都觉得酸酸软软的快乐,这种感觉,如同孤独行走在沙漠中的人遇到了绿洲,让人生出满心的期待与欢喜。就这么一直看着她,竟觉得限满足。可这满足的背后,却是存着阴霾的。沈浪苦笑,他此刻才明白,其实他对她的情感,比他以为的还要深。如今这世上,除了他沈浪该担的责任,也终于有了一个人,让他牵挂。
可惜,太晚了。
他想起昨日七七说过的话,他不知真假。如今的朱七七,身后藏着一团迷雾,他看不透,却也不愿去看透,他只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了,她亦认出了他,可他却不能留住她。
朱七七即便闭着眼睛也是能察觉那道目光的,她睁开眼睛,撞进那双毫准备的眸子,她便看见了他眼中的悲戚与不舍。她觉得异样,便往他怀中挤了挤,搂住他的腰。
沈浪没有说话,却沉沉叹息一声,尽心事尽在这叹息之中了。
“沈大哥?”她在他怀中抬头,“你怎么了?”
沈浪言的吻了吻她的头顶,才说:“咱们这一路北上,你若在路上有喜欢的地方,我便帮你安顿好,好好过日子。”
朱七七笑了:“好呀,我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,一起安家,我们......”
沈浪看着她天真明媚地笑脸,他终于看见了十年前见过的笑容,此刻却得逼着自己打断她,他的声音有些抖:“七七,没有我们,只有你自己......好好的......”
朱七七不笑了,她疑惑地抬头看着沈浪,脸上的欢喜渐渐寂灭。她缓缓地抽回搭在他腰上的臂,转身背对他,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,轻声说:“我明白了,你不要我了。”
“七七——”沈浪的语气却突然有些难过:“七七,我知道,若不是他伤了你的心,你是不会跟我走的。我本想着,若他好好待你,我便永不后悔不认你,可如今,你既与我身在险境,我便该再不放手,可我......”他听见她忍着啜泣,心中大痛,“跟我在一起,会害了你的。”他定定地看着那堆燃烧的火焰,茫然道:“连我自己,都未必活得下去,我决不能害了你。”
朱七七起身逼问他:“为什么这么说?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沈浪看着她,犹豫了许久,久到朱七七以为他不会告诉她的时候,才轻轻说:“我的真名,叫沈岳。”
朱七七点头:“我知道,十年前你告诉我的。”
“可我没告诉你,我是当今天子沈天君的次子,二皇子沈岳。”
朱七七惊得愣住了:“你......”
沈浪娓娓道来他的故事:“我的母亲,原本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妃,可就因着当时的皇贵妃,也就是如今太子之母几句陷害,他便要杀了我们,我娘只好带我从密道逃离皇宫,可他们怎能任由一个皇子活着,于是,他们不停地派人追杀,我们一路南下逃跑,直到遇见你......可我娘......终究是为着救我被杀......”
时隔多年,再次提起这些往事,他的语气平淡,内心却依旧惊涛骇浪,仿佛当年的仓皇恐惧依旧在眼前,朱七七握住他的手,道:“既然如此,还回去干什么呢?皇上当年不顾惜夫妻父子之情,如今却要利用你,这样的父亲,要来何用?”
沈浪本沉浸在回忆之中,被她冰凉的手握着,瞬间回过神,听见她的话,心中更加沉重:“当年我娘的临终遗言,是不准我回宫,我想,她大抵也是怨恨着他吧,我又何尝愿意回去?这些年,我知道他在到处打听我的下落,却始终避着不肯现身。可如今,太子和沐阳王把持朝政,民不聊生,他在皇宫命悬一线,我毕竟流着皇家的血,我有我的责任,不得不回去帮他。”
他低下头,语气中的奈让人心疼,朱七七跪下,轻轻抱住他的头:“这些年,很累吧!”
沈浪疲惫地依着她,轻轻道:“我不能带你回去,太危险了。我此番回去必定经历血战,我实在没把握护住你......”
朱七七轻轻抚着他的头发:“我明白。”
沈浪闭上眼睛,仿佛是自语又仿佛是说给她听:“当年,他贵为天子,尚不能保全我们母子,我若也在那个位置,我实在是怕......我怕护不住你。”他又说:“你离开我,安安稳稳地活着,嫁人,生子,幸福的活着......”
这样一个云淡风轻,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动声色的男人,此刻在她怀中,竟如同一个孩子,诉说着自己的恐慌不安,朱七七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心意,含泪说:“好!七七不叫你为难,我不跟你进宫。可是,你能不能不要半途丢下我,你让我跟着你到京城,好不好?”她低声央求着:“我不要自己在一个没有你的地方,我会怕,你说过,不再让我害怕的,对吗?”她的泪留下来,消失在他发间,沈浪帮她擦了泪:“七七——”
朱七七扑进他怀中,哭着:“我只要在京城里就好了,我只要知道,你在离我不远的地方,就可以了,沈大哥,别丢下我——”
沈浪将她紧紧抱着,“好!我答应你,咱们一起进京。”
朱七七破涕为笑:“那这段路上,咱们什么也别想,好好珍惜最后这些日子。沈大哥——”她望着他:“有这一路相伴,也够七七独自回味剩下的岁月。”
沈浪心中五味杂陈,却低头吻一吻她的唇,“好,都依你。”
白静已经命手下所有的密线去查,查昨日拦住他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。
她昨日被南清言语惊住,今日细想,那个年轻人不过一个赏金猎人,怎会将他的底细查得如此清楚明白,只怕不简单,可整整一日,她手下的消息网竟一丝线索上报,此人身份隐秘着实令人心惊。
白静心中浮起一个可能,却更惊得她坐立不安,那个人,他姓沈......
白静拍案而起,即刻吩咐下去,“去南府,刺杀沈浪。”
可没多久,便来人回禀,说沈浪已经失踪,不知去向。
“不知去向?”白静思索片刻,眼神却再度变得犀利:“把所有的人集中起来,沿杭州北上搜查沈浪踪迹,让京城王府中人在京中各处暗桩留意,决不能让他活着进宫。”
他想了想,自语道:“南清很可能知道了他的身份,那么——”她接着安排下去:“传我的令,再派一队人马盯紧仁义山庄,以防他们和沈浪联络。通知巡捕的人,一旦发现哪个地方有高手聚集,一定要加紧追查。”
这一连串的命令发出,下头的人连连应着,最后却见白静揉了揉额角,下了最后一道令:“明日,启程回京。”
林妙儿上前递了茶水,说:“夫人可要通知太子殿下?”
白静不屑的摇头:“那个废物,告诉他又有什么用!”
林妙儿道:“太子确实没什么用,可太子若知道了他的下落,恐怕比您还急着要他的命,太子手底下,或许还有能用的人。”
是啊,天下之大,要找个人何等不易,饶他布下天罗地网,以沈岳的智计,也未必网得住他,白静自然还记得,十年前,他是如何从自己的人眼皮底下逃走的。
“好,你去修书一封,告诉沈岱,本王倒要看看,他能如何?”
林妙儿嗤笑一声:“他不过一个酒囊饭袋,若能为夫人稍稍做点儿事,是他的荣幸。”
白静并没有理会她的恭维,她此刻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法掌控的不安,可笑她坐拥半个天下,却仍然被一个少年逼至如此。
“妨,”他轻轻说:“如今外头天罗地网,你已插翅难逃,就算你逃了回去,我也有法子让你再也翻不出我的掌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