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在山洞之中,丝毫不知外头已经为寻他们翻覆了天地。
这两日,沈浪伤着,两个人就都心照不宣,谁也不提离开的事,这里面虽阴冷,却总归是在一起的,
若离开,便总有一日会到终点。
外头冷风凛冽,里面一堆柴火高高的燃着,爆出的火星噼啪作响,他们却靠在一起,回忆着年少时的日子。
“七七,你还记不记得,有一回,你爹骂了你,你哭着来找我,咱们也是这样说话。”
“嗯,我还记得,你安慰我说希望被爹打一顿,可惜已经不可能了。”
“是啊,那时候我觉得,有爹陪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。”
“七七,那时候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为什么再也没有来?我等了你很久。”
七七想到了往事,眼泪却先掉下来了。
沈浪吓了一跳,握住她的手:“你若难过,就不说了。”
七七摇摇头,娓娓道来当年之事:
“最后一次来找你,下着大雨,我回不去便多呆了些时候,回去之后我才知道,我爹因为出来找我,
滑下山坡摔死了,所以,我就没能再来看你。后来我们将我爹的丧事办了,我再来找你,你已经走了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限委屈,沈浪听着怜惜,替她擦去脸上的泪。
“我们没了依靠,身子不好,我又看不见,村子里的人常常欺负我。
等我长大一些了,便有很多坏人......”七七咬着下唇不肯再说,沈浪明白了,
长大了的七七即便是个盲女,也必定姿色过人,惹人觊觎。
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,七七明白他的意思,感激地笑了笑,
接着说:“后来只好带着我逃走,我们走了很多地方,一路走,一路讨饭,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了,
爹只好把我卖进漪澜阁。他们帮我治好了眼睛,给了我爹住处,这才有了今日。
我眼睛好了以后,来过这个地方,想看看,当年我们共同的回忆,到底是什么样子。”
短短几句,道尽悲苦,沈浪轻轻抚着她的发:“这些年,苦了你了。”
七七摇头,“如今找到了你,便不觉得苦了。你呢?当年为什么走了?”
沈浪问“你还记不记得跟着我的有位钱叔?”
“记得,我记得他带着你逃出来,待你很好。”
“哼,”沈浪冷笑一声,“你走的那几天,我有一次在他身上发现了和仇家的密函,
才知道他是仇家派来监视我的,我只好趁他不注意,一个人跑了,
直到遇到了我师父,这些年和师父四处云游。”
七七叹口气,遗憾地说:“看来,是老天爷拿走了我们十年的缘分,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呢?”
“是啊,怎么那么巧。”沈浪仰头叹息。人生能有几个十年,而老天爷断了他们十年的缘,
如今重新相识,竟还是不能在一起,这一步步走到如今,竟全是过。
七七不愿再去想这些,她眨眨眼,将眼中的泪意抹去,才问:“你的伤如何了?”
“好多了!”沈浪答的轻描淡写,他自然看得出七七这两日郁郁的越来越沉静,
也自然知道她的心思,可如今他的伤既然恢复不,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,
他失去联络太久,恐怕找他的人不少,何况,宫里形势也实在让他忧心。
“七七,”还是他先开了口:“咱们得走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淡淡地应着,随手拨了拨那堆火焰,让它烧得更旺些。
沈浪知道她不快,只好故意轻快地说:
“等走到下一个镇子,我们就能好好洗个澡,舒舒服服睡一觉,吃顿好吃的,比这里强多了,你不开心吗?”
七七摇摇头,轻轻说:“可是这里有你。沈大哥,这样平静的日子,真好!”
她看着沈浪,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苦涩和遗憾:“若能一直在这里,多好!”
沈浪握住她的手:“对不起......”
“我明白,你有你的责任和使命。”她下定了决心,“好,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。”
两日之后,他们终于走到了最近的镇上——西兴镇。
行至城门,便看见守城的士兵拿着二人的画像,对要进城的人逐个排查。那画像倒是传神,
只可惜,七七这两日为了方便行走,扮做男儿身,与沈浪兄弟相称,沈浪也微微易了容,
二人便轻易地躲过了盘问,顺利进城。
“他找不到我们,只好堵在这必经之路上,咱们不能久留。”
七七点头,有些担忧:“他不会死心的,咱们这一路恐怕都......”
沈浪安慰她:“别怕,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,再从长计议。”
七七说:“还是先买药吧,你的伤还没好全。”
沈浪领着她走进一间看上去规模不小的客栈,
一边低声说:“不可以,如今这个镇子重兵把守,那么,药店,马市,
甚至买衣服的地方恐怕都是搜查的重点,你放心,我都是皮肉伤,不碍事。”
七七拉住他,“那客栈里安全吗?”
“客栈他们自然不会放过,可这里人多,鱼龙混杂的,反倒不容易背发现。”
沈浪笑得轻松,“至少,咱们可以吃好一点,再洗个热水澡,睡个好觉,不是吗?”
客栈里人来人往,人语喧哗,沈浪和朱七七对视一眼,因着这热闹,倒的确是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。
小二见二人衣衫普通,也并不热心招呼,只是问着:“住店啊?”
沈浪点头,“我兄弟二人的确是来投宿的,麻烦你了。”
“要几间?”
沈浪看了看七七,犹豫着问:“一间?”
还没等七七答话,那小二便道:“成,一间中等客房,二位跟我来。”
他们上了楼,沈浪状若意,问:“这城里怎么这么多官兵啊?”
“咳,说是一个太子看中的人跑了,正满城找着呢,好几天了,也找不见人,却折腾的全城不宁,唉!”
沈浪不动声色,笑道:“原来如此,我还当是搜什么逃犯呢!”
正说着,已到了房门口,沈浪给了他三钱银子,说:“烦请小二帮我们置办些饭菜,谢谢。”
小二看他为人客气,出手大方,也不由态度好了些,“成,您若有什么吩咐,随时叫我就行。”
沈浪将房门关好,回头看见七七一个人坐在床上,情绪有些低落,他上前蹲下,
说:“我只要了一间房你不高兴?如今咱们是兄弟,要两间房反倒怕人起疑,你放心,
咱们跟在山洞一样,你睡床上,我在地上......”
七七摇头,她凄然地望着沈浪:“他们好狠,如今天下皆知我是太子的人,我以后要如何立足......”
沈浪握住她的手,柔声劝慰着:“你放心,有我在,不要想了。”
“沈大哥,你知不知道,我不能跟你在一起,那是太子啊,若有人知道我跟你在一起,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。”
“七七,什么也别想了,这些事情,都交给我。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,我去寻两套衣服来。”
“你不是说不能去买吗?”
沈浪笑道:“总有法子的。”
“那你小心。”
七七看着他走了,打开窗,捏起手指吹了一声长哨,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便停在她手心。
七七取了案上的纸笔,匆匆写下“京城集结,所有暗哨准备动手,不必派人保护跟踪。”
这几个字,绑在鸽子腿上,将它抛向空中。
不过一个时辰,沈浪已经回来了,果然带了两套男子的衣服,外袍内衫一应俱全。
七七惊讶地问:“你从哪里寻得的?”
沈浪得意道:“我给了刚才的小二儿五吊钱,告诉他我实则是个离家出走的少爷,
你是我家里派来盯着我的,我想甩掉你,于是问他买了两身店小二的衣服,便可蒙混出去。”
七七笑道:“真有你的,亏你想得出。”
沈浪凑近她:“你不夸我聪明?”
“好好好,你真聪明。”七七奈,心道以前见他一副端正严谨的模样,竟都是骗人的。
饭菜上来了,二人这几天风餐露宿,这会儿终于有了热汤饭,都吃得十分香甜。
饭毕,沈浪叫了小二:“劳烦你,将碗筷收了,再打桶沐浴的热水来。”
小二忙不迭的将东西拿上来,沈浪对七七道:“你先洗着,我出去看看。”
朱七七毕竟是女子,这几日漂泊顾不上,此刻见了热水,便觉得浑身粘腻,点头应了。
沈浪守在房门口,环视着这间酒楼。
这是个天井式的楼宇,客房环绕四周,视野通透。
一共五层,他们在第三层,除了每间客房之外,没有其他的出口,他细细观察着一楼来往的客人,
细心地发现有几个人只是徘徊着,看得出功夫不弱,沈浪有些忧虑,他们人太多了,
又是打着官府的旗号为太子寻人,若在这城里跟他们对上,怕是一点儿胜算也没有。
为今之计,只好极力低调,先出了城再说。
他正想着,却听见楼下一阵喧哗,他有些紧张,忙拉了路过的小二问怎么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