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皇伯伯说的是。”景恒低着头,顺着皇上的意思走。
“母后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,”皇上的目光逐渐幽深,“只想着那点蝇头小利,做事也不细细思考了。”
看见他赏赐给江家丫头云家的那栋府邸,就立刻坐不住了,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。
“皇祖母年纪大了,有些思虑不周之处也情有可原……还有此次皇祖母病倒,恒儿想着,要不要让皇祖母去北边的皇家园林休养一阵子,毕竟那边风景独特,也不像京城这边似的有这么多事情,应该是有利于皇祖母恢复身体的。”
景恒的话一下子点醒了皇上。
皇上看向景恒,目光明亮,“嗯,你说的有道理,你皇祖母最疼你了,等会她醒了,你就去和她说说吧。”
“是。那恒儿先行告退了。”
皇上是什么意思景恒知道,无非就是不想背上“不孝”的这个罪名,让他去顶罪罢了。
景恒重新沿着原路返回。
慈宁宫。
太后醒来后,宁忠立刻上前出声询问,并叫来太医和一个生面孔的宫女,宫女端着药,站在床前。
看来整个慈宁宫的人,皇上只留下了宁忠一人。
太后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。
“皇祖母!”
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,太后一双已经不甚清明的眼睛中顿时流出了眼泪,看向来人:“恒儿!”
“皇祖母,”景恒两三步就走到了床前,蹲下身来仰头看向太后,放低了自己的声音:“恒儿在。”
“恒儿,”太后一边哭一边攥住了景恒的手,“哀家真是没想到,皇上他居然能……”
“皇祖母!”景恒惊慌地及时制止了太后的话,随后眼神向太后示意了旁边的宫女和太医的存在,“皇伯伯做什么,一定都有缘由的,今日之事,到底是怎么回事,您可否明明白白地告诉恒儿?”
“……”
太后的手轻微颤抖,眼神躲闪,逃避着这个问题。
景恒心中叹气,起身朝那个宫女走去,拿过了盛着药的玉碗。
“你们都退下去吧。”
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之后,景恒坐在床边,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:“皇祖母先用药吧,身体要紧。”
祖孙俩谁也不再说话,太后在一片沉默中喝完了药。
景恒起身,将玉碗放到了桌子上,随后转过身来,站在桌子旁,看向床上的人:“皇祖母,您觉得……北边的皇家园林如何?”
太后几乎是瞬间就懂了景恒的意思,一双皱纹丛生,却还是能见到昔日风华的眼睛瞪大,似乎都能从中看到并不明显的红血丝,太后嘴唇微张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……”
太后这次几乎是浑身都颤抖起来。
恒儿这话是什么意思,是谁让他这么问的,是谁想让她离开京城?!
景恒叹了口气,重新朝床边走去,蹲在床榻上,仰头看向太后:“皇祖母,恒儿知道您不愿接受这个事实,可是……慈宁宫的情况您也看见了,”说到这里,景恒也突然间红了眼眶,“皇祖母,虽然恒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是恒儿知道一点——皇命不可违啊。”
太后一下子如坠冰窟。
果然。
是皇上的命令,是她的好儿子的命令!
“皇祖母,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,能不能挽回局面,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,就是皇伯伯真的很生气,皇祖母,恒儿不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是什么样的,但是恒儿能肯定的一点是,您这次不是普普通通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,而是触怒了皇伯伯的底线。
皇祖母,就算皇伯伯是您的儿子,可皇伯伯也始终是九五之尊,万人之上的存在,皇伯伯在那个位子上那么多年,说一不二,您好好想想,今天的事情,到底是哪里触到了皇伯伯的底线。”
说一不二。
这四个字一下子点醒了太后。
是啊,他刚刚册封了江亦瑶为县主,自己就把人叫进宫里来受罚,还让人出了这种事,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在打皇上的脸?他在皇位上这么多年,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隐忍,也不再需要隐忍;再加上这个江亦瑶的长相本就酷似水清儿,皇上对她颇为上心……
太后渐渐平静了下来,但是整个人却是比之前更加死气沉沉,没有半点人气儿了。
“皇祖母,最起码在皇伯伯消气之前,您还是先去北边的园林吧,至少,至少……恒儿也不用担心您在这皇宫里与皇伯伯发生什么冲突,到时候您一生气,身子受不住……恒儿在这京城中的亲人不多,您是最亲的一个啊,皇祖母,就算是为了恒儿,您就搬去园林吧!”
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眼眶发红,言辞恳切地哀求着自己,太后叹了口气,自己的心,终究不再像是早些年那样硬了。
“罢了,罢了。”
左右除了王家和她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子她放心不下外,她也没什么别的牵挂了。
儿孙自有儿孙福,王家的未来如何,就让他们自己去把握吧。
毕竟……还有安平侯不是吗?
至于恒儿……
“恒儿,你去把书架那里的那个白色瓷瓶,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。”
景恒起身,走到架子旁边,把瓶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,走到太后床前。
太后拿过那本像是账本的东西,从里面拿出了夹着的一个信封。
“恒儿,你拿着这个,”太后把信封塞到了景恒手中,连同信封和景恒的手一起紧紧攥住,“若是有一日你触怒了你皇伯伯,到了性命不保的地步,便打开这封信,信中的方法可救你一命,知道了吗?”
景恒咬着下唇,鼻子发酸,“恒儿知道了。”
太后闭了闭眼睛,再睁开时泪水已经是不住地往下流,“哀家虽然说不在京城了,但若是你在京城受了委屈,也要给皇祖母写信,知道吗?”
“恒儿知道,恒儿有时间,就会去看皇祖母的。”
景恒吸了吸鼻子,挤出一个强颜欢笑的笑容:“皇祖母不必担心恒儿,您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,北方的皇家园林景色不错,服侍的人也都有,您在这皇宫勾心斗角了一辈子,现在就去那好好休息休息吧。”